猛獁新聞ⷦ報記者 陳思 張莉/文圖 受訪者供圖
妻子小星被困在地鐵5號線中,看著車廂內的洪水一寸寸上漲,從腳踝到脖子。丈夫何勇攀在暴雨中赤足狂奔10公裏,不會遊泳的他靠救生圈和陌生人幫助遊過兩個涵洞。見麵一刻,兩人在地鐵站台抱頭痛哭。
7月20日晚18時左右,特大暴雨中的鄭州,遭受著洪災空前的考驗。地鐵5號線被迫中斷運行。何勇攀的妻子小星,就是這班列車的乘客。7月21日晚8點多,被救出的妻子依然驚魂未定,不願意回憶起當時的任何細節,就由何勇攀向記者回憶並講述了當時的情形。
妻子被困5號線對話間水從腳脖子漲到膝蓋
20日下午,鄭州市人民醫院附近的特大暴雨一點也沒有減小的態勢。在這附近一家商場裏做人事工作的小星,以往在6點半下班之後,乘5號線從鄭州市人民醫院站到隴海西路站,隻需半個小時,就可以到家。
丈夫何勇攀身高一米八多,富有愛心,從事公益事業。自己身高一米七多,很多人看著他們3歲的孩子都會說,這孩子以後也會是個大高個。
20日下午5點,小星接到了提前下班的通知。商場需要清場,加上其他事情的一拖再拖,5點半左右,小星終於走出了商場進了地鐵。5點38分,何勇攀接到了妻子微信,說地鐵臨停了。何勇攀勸小星“出地鐵回公司”吧,但是此時商場已經清場,小星沒有其他去處。
5點44分,地鐵在出海灘寺結站後的隧道內再次臨時停車。“地鐵有廣播沒有?”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,他安慰妻子,“別著急,隻要有廣播就行。”此時,車廂內還未進水。他心裏已隱隱有些不安。5點52分,地鐵走了一小段之後再次停在半路。此時小星感到了一絲恐懼,並打算到下一站就出站,步行7.4公裏回家。
6點02分,何勇攀接到小星突然發來的一句信息:地鐵進水了。發來的圖片顯示,水到了腳踝處。小星說,此時人群已經躁動了,水在往上漲,地鐵門沒有開。兩人剛說了四五句,“水到膝蓋了。”
收到信息後,何勇攀心裏咯噔了一下,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籠罩在他心裏,他感覺“妻子要麽可以有驚無險渡過這一劫,要麽就會出大事。”
6點10分,來到隴海路桐柏路口的何勇攀開始往沙口路地鐵站急趕。路上已無法開車,鞋子被扔在了公司車裏,不過他已經顧不得去拿。此時的他隻有一個想法:一定要見到妻子,一定要去到現場。從他出發的位置,到沙口路地鐵站,有10公裏遠。
小星他們眼看著水越漲越高,情緒漸漸有些不穩定。車長和乘務員一邊將大家集中到第一節車廂,一邊出去查看水情。
“大家先待在車內,外麵情況比車裏更差。”小星聽到有人說。
不會遊泳的丈夫靠著救生圈和陌生人幫助遊過兩個涵洞
“我是前半程在桐柏路路過消防中隊,然後報了個警。當時那個消防中隊出去救援,已經沒有官兵了,就隻剩值班人員,我將5號線的情況反映後就繼續趕路了。”
就在何勇攀到消防中隊的檔口,地鐵裏的車長和乘務人員已經在組織大家疏散。小星隨著人群沿著隧道的棧道往外走。沒走多長時間,聽到乘務人員說,洪峰馬上來了,前麵過不去。大家又回到了車上。
另一邊,何勇攀過完五一公園,在桐柏路立交的位置,也被隴海線擋住了去路。
不會遊泳的他看到涵洞裏都是水,汽車在水裏飄著,自己隻能又拐到了嵩山北路。“我看過導航,大概記得是那個方向,嵩山北路走到頭,然後右轉是可以到沙口路的。”
此時,他的手機已經進了水,手機屏幕時亮時滅。
在和路人確認過方向後,他一直往北走的,卻被隴海線灌滿水的橋洞口第二次擋住了去路。“我先想著翻過去,結果發現那個鐵柵欄焊得太高了,過不去。隻能從下麵過。好在水隻深,不算特別急,沒到遊不過的地步,可惜我不會遊泳,就想著如果有會遊的帶著我,應該可以過去。”
巧的是,他正好從旁邊等待的人的交談中得知,有個人是遊泳教練。“與遊泳教練溝通後,他願意帶我過去。但是我不會遊泳。他說要有一個輔助工具,我們找了很多這個木樁子呀,泡沫箱呀,試了試都不行,然後我看到有人拿遊泳圈。我就跑到這個人麵前問他在哪買的,願不願意賣給我。他們說,在棉紡西路跟嵩山北路交叉口那個丹尼斯買的。”
何勇攀跑到丹尼斯,看到工作人員正在給遊泳圈充氣。他抓到一個剛充好的,說,我要去地鐵有急用,稍後過來結賬!“我衝到門口,保安攔了一下,得知我急著去救人後,就趕緊讓我先走了。”
然後他就在遊泳教練的幫助下,連續遊過了兩個橋洞。
用滅火器砸破地鐵窗讓孩子彈出頭呼吸夫妻相見一刻抱頭大哭
而回到車廂裏的小星等人,即便站到了座位上,水依然已經快淹到了脖子的位置,大家漸漸出現了缺氧、呼吸困難的現象。特別是一些老人和孩子,情況更加緊急。
據何勇攀後來了解到,當時車廂裏的乘客自發站到了車廂右側,給頭部稍留出一些空間。然後男士就用滅火器去砸車右頂部位置的玻璃。第一個滅火器砸爛了,就用第二個。好不容易終於砸開了一個口子。大家瞬間感覺呼吸困難的情況有了稍微的緩解。他們又把車廂裏的小孩子舉到破洞口,讓他們呼吸外麵的空氣。
而這時,何勇攀也終於趕到了沙口路地鐵站。
跑到地鐵口的何勇攀帶著遊泳圈。他看到那個地鐵口有很多人。“我就直接衝進去了。然後有一個工作人員攔住了我,他看我情緒比較激動,說下邊現在已經正在救援了。我隻想去救人,就跟他說著走著吵著,然後就一直到了站台上。在站台上,我看到工作人員上來了,說,地鐵安檢員已經進去了一二十個了。然後那個時候我就找了個人借了個電話,往車廂裏麵打。車廂裏邊給出來的消息是,裏麵在救援,已經按照順序排好了隊。先是老人、孩子、孕婦呀這些人,然後是普通的乘客。
另一邊,小星也注意到了一個好消息:她在車廂邊畫了一條水位線,現在水麵已經在原水位線以下了!她把消息傳遞給其他乘客,大家心裏紛紛燃起了希望,精神為之一振,情緒得到緩和。
何勇攀死死盯著出口,已經都有人出來了!先是一個女生,然後是一個孕婦……他一邊盯著出口,一邊留意著身邊人交談的信息。終於,妻子小星出現了。他看到妻子熟悉的身影在模糊、晃動,然後墜成成串的眼淚。
兩人抱在站台上,兩人感受著對方身體的冰涼與眼淚的溫熱,足足有一分多鍾,然後出了地鐵口。
丈夫的兩個心願:找到幫助自己的遊泳教練,去超市把賬結了
何勇攀告訴記者,他現在正在陪妻子小星在醫院調理,她心理受到了一些創傷,仍不敢回憶當天的一些細節。但劫後餘生,讓兩人更懂得了生命的可貴。以後兩人會認真對待生活中的每一天。
“我現在其實依然有兩個心願,當時因為時間太緊急,一是沒有好好感謝一下幫助我的遊泳教練;二是超市裏的遊泳圈錢還沒給。遊泳圈錢我得空了就去結,可就是遊泳教練,我連人家的名字都沒來得及問,實在不知道怎麽聯係他。當時我們的手機什麽的都放在了一個泡沫箱裏,可是我的手機是壞的,他們就算想聯係我,也找不到。希望那位朋友看到新聞後,可以通過《東方今報》聯係到我。我想當麵感謝一下他。”
據何勇攀回憶,自己隻記得遊泳教練穿著黑色的上衣,身高一米七五左右,身材勻稱。而發型已在大雨中被衝垮,看不出了樣式……